星期三,一周中从忙碌转到相对空闲的过度日。
对于楠慕信息传媒技术公司的策划部门而言,只有从忙碌变为更忙碌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平日里总是嘈杂混乱的办公室里,只剩下一半不到的员工。
陈一鸣坐在靠窗的工位上奋力敲着键盘,忙了一阵后终于停下。他抬手捏着鼻梁使劲揉了几下,才感觉眼睛不那么干涩酸痛。然后端起手边的杯子,将早已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。
窗外那片云山蓝的天色,衬得左侧窗台上的一小盆粉色翠珠花格外鲜丽。
这盆花,陈一鸣已经养了近两年。
两年前,他凭着出色的策划资历,拿下了一个“国内首部工业科幻电影《流浪蓝星》全国点映展览”的大项目。
公司的COO大佬画了个大饼:只要完成这个项目,就能晋升为部门副总监。
为此,陈一鸣带着整个项目组开始了5个月没日没夜的方案对接和现场监导工作。由于实在缺少人手,最后只能申请“抓壮丁”,把刚进公司1个月不到的沈巍拉进组里帮忙。
虽然是新手,可是沈巍很快融入了项目组的工作节奏,一点都没拖后腿。往往陈一鸣略一点拨,他就能将主办方要求的事情落实到位,还时不时在一些细节处提出新奇有效的建议,节省不少需要反复沟通的时间。
最终,那部电影的总票房破46亿,陈一鸣的大饼也吃进了嘴里。
整个项目组得到的回报,是为期两天的BBQ团建和三天大假。
他让部门行政制定行程,包了一辆旅游大巴,直奔城市边缘的湿地公园度假景区。
当晚,二十几个人聚在BBQ的烧烤炉边,喝啤酒,吃烤菜,畅聊那部电影的剧情,还有娱乐圈的近期的传闻八卦。
组里性格最放得开的,还得数吴邪和井然。
只见他俩各自给自己斟满酒,举着杯子就冲陈一鸣的桌子过来了。
“来、来、来,大家一起来,”吴邪先起了个头,“让我们敬陈总一杯!”
“恭喜陈总高升!”
“还请陈总以后多多关照,带领我们更上一层楼!”
“这个项目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,以后还得靠大家继续支持,我也敬你们!”陈一鸣毫不含糊,直接干完一整杯。
一旁的井然眼疾手快,已经给陈一鸣的空杯满上了酒。
“陈总,我也敬一杯,你随意啊!”
陈一鸣被大家围着挨个敬酒,喝得有点上头。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,静静地看着同事们大唱大跳地闹成一气,止不住嘴角的笑意。给自己换了一杯橙汁,小口小口地抿。无意间,余光瞥到一抹白色身影,他侧过头,才发现隔壁桌边安静独坐的沈巍。
似乎除了工作上的接触外,他对沈巍个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内向温和上。
沈巍有一张标准的鹅蛋脸,浓眉大眼,薄嘴唇,一副黑色的细边框眼镜,增添了不少书卷气。外加工作态度谨慎持重,让客户乍一见就顿生信任感,是有利于对外开展业务的讨喜相貌。
【可惜腼腆又慢热,做外勤业务容易吃亏。】陈一鸣心下思忖,主动向沈巍招手:“沈巍,别一个人坐那儿,来聊聊天。”
沈巍似乎有些受宠若惊,但十分顺从地端着杯子坐过来了:“陈总,恭喜高升。”
“恭喜我,你不走一个?”
“我……”沈巍用手扶了扶眼镜,有些迟疑地把桌上倒放的干净杯子里挑2只翻起来,拿过酒瓶给陈一鸣和自己满上杯,“今天是陈总的好日子,我敬您一杯,同时也感谢您这几个月在工作上的悉心指教。”
“别这么见外,我们策划部都是一起打拼的老伙计了,不兴这一套虚伪的官腔。”
“那我……我就干了,您随意。”说完,沈巍举杯和陈一鸣的轻轻碰了碰,仰头一饮而尽。喝完还微笑着把酒杯冲陈一鸣举了举,又习惯性地扶了一下眼镜。
陈一鸣见他这么爽快地痛饮,和平日里斯文的形象大相径庭,不免有些诧异:“没想到你喝酒挺猛的,酒量还不……”
话音未落,沈巍已经伏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。
“……太好。”陈一鸣讷讷地瞪着沈巍的头顶,“沈巍?沈巍!”
“他怎么晕过去了?不会出事了吧?”井然第一个跑过来问,其他人也紧张地围上来。
“这里有医院吗?赶紧打120吧!”
“先找保安!找保安!”
陈一鸣探了探沈巍的鼻息:“刚喝了杯啤酒,应该是醉了。”
“妈呀,吓死我了。”
“小沈的酒量也很斯文啊,哈哈哈……”
“难怪刚才大家敬酒的时候,他躲在我身后一声不吭,喝了几口就换饮料了。”
看着眼镜都被挤歪了的沈巍,陈一鸣有些尴尬地用手指轻轻刮了下眉脚,不免暗叹:
【人无完人啊。】
“你们继续玩吧,我和井然先把他送回房间。”
陈一鸣和井然一人一边,架着沈巍的胳膊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把他拖回房间,配合着脱掉了沈巍的外套和鞋子,把他放倒在床上。
陈一鸣拿下沈巍的眼镜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,给他盖好被子,趁着井然去洗手间找湿毛巾的空档,坐在对面的空床上歇口气。
客房里整洁又干净,没有一件随处乱扔的衣物,连放在床边的睡衣都叠得四四方方。
顺着视线移到沈巍的脸上。
沈巍的呼吸声有些重,原本白皙的两颊泛起熏醉的红晕,让他少了些疏离感,还增添了几分诱人。
陈一鸣心念一动。
某些微妙的情感,好像超出他能掌控的范围了。
“没想到看着挺清瘦的一个人,死沉!”井然从洗手间出来,嘴里也没闲着,把叠好的湿毛巾往沈巍额头上一搁,站在床边调侃。
“诶?你确定这是洗脸的?可别搞错了。”
“错不了,那条毛巾用衣架单独挂在吹风机架子上,摆明了是洗脸用的。”井然朝洗手间方向努了努嘴,“人洗手间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,一看就是生活作风优良的好学生,不像你个马大哈,大学里就丢三落四的,还得我给你善后。”
“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还升不上副总的位置吗?天生马蜂嘴,毁前途。”
“切~~谁不知道我们这样靠‘中字’大佬在背后撑腰的挂单企业,都是熬资历的,头衔就是个摆设。”
“不服是吧?”
“我就不服,来战啊,互相伤害啊!”
“走,谁怕谁,酒桌上见高低!”陈一鸣一跃而起,揽住井然的肩膀就往聚餐的地方走。
这一晚,所有人都醉得七荤八素,但也终于能睡到自然醒了。
等第二天全体集合的时候,已近中午。
一行人去度假村的用餐点大快朵颐,各自回房间收拾行李,跟着大巴去往湿地公园,沿着栈道游览滩涂上的风景。
路过集市,大家三三两两地分开,去逛各自感兴趣的小店。
走在最后的沈巍,凑到正在盆栽摊子前挑选的陈一鸣身边:“陈总,昨天真不好意思。”
陈一鸣只是笑了笑:“你没事就好。”又朝前方的店面看,“离发车还有些时间,去逛逛吧。”
沈巍点了点头,慢慢逛到前头去了。
陈一鸣则对着他悠然的背影出神。
沈巍走了没多远,井然从旁边某家小店里突然窜出来,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,沈巍脸上的笑容竟比平时开朗些,被井然拉着往前走,在巷子口拐弯后消失不见。
陈一鸣直到看不见俩人了,才收回目光。回想着刚才沈巍对井然的态度,心里竟生出几分迷茫和嫉妒。
也正是在那天,他买了盆翠珠花苗,之后就一直放在办公桌前的窗台上养,直到开出粉色的花簇。
只不过,现在对陈一鸣而言,起于什么样的心思已经不重要了,因为……沈巍在一个月前向部门提交了辞职申请并获得了批准。
随着沈巍的离开,那盆花所隐藏的秘密也会失去它的意义……
“诶……诶,一鸣?陈一鸣!”井然拿着手机在陈一鸣面前晃了晃,“在家么?”
“干嘛了又?”陈一鸣嫌弃地往后躲开。
“问你呀。”
“咳,我怎么了?”
“最近这段时间你老是走神,今天上午到现在这顿午饭也心不在焉的,想什么呢?”
“一鸣是不是不舒服?”樊伟的声音从井然耳机那一头传了过来,他正和井然视频通话中。
井然上下打量着陈一鸣,有点狐疑:“你不舒服?”
“是不太舒服,”陈一鸣用手指敲了敲桌沿,“狗粮吃撑了,连眼前这么诱人的叉烧饭、罗宋汤和奶茶都没胃口。”
“没胃口……那你还光盘?”
“我、花、钱、了。”
“……你之前无疾而终的恋爱和相亲,终于找到了安放的理由。”
“懒得跟你扯,你俩就在这儿继续腻着吧。我先回去整理资料了,下午要出外勤。”说完,陈一鸣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,往身上一披,准备离开。
“诶诶诶~~手机,你手机拉下了!”
“哦。”
“可长点儿心吧。”
“这不赶去给你买橘子嘛。”
“起开,赶紧走你!”井然笑着一拳捶过去。
陈一鸣轻轻一闪躲开了攻击,乐呵呵地走出了餐厅,享受着迎面吹来的微风,慢慢散步回去。进了公司大楼朝电梯口走,看到前方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。
陈一鸣走近了一些,脚步顿了顿:“沈巍?”
听到有人喊自己,沈巍回头轻轻一笑,迎向亮处的眼镜片反出几道光:“陈总。”
“你吃完饭了?”
“诶。陈总也是吗?”
“嗯。怎么就你一个人?他们没一起?”
“今天就去B2的食堂随便吃了点,没和他们去店里吃。”
“食堂的饭菜实在太油腻,推荐你去下个路口转角的那家‘花叶记’茶餐厅,叉烧饭是招牌,以后可以经常去。”
“我……我这个星期五是……最后一天。”沈巍有些尴尬地扶了下眼镜。
“哦,对,我忘了……”陈一鸣语气平淡,胸口却莫名有点堵。
“不过……陈总推荐的餐厅肯定味道不错,我有点好奇,一定去试试。”
“叮——”的一声,电梯门开了。
沈巍跟着陈一鸣进了电梯,按下楼层键,两人分开站成一个直角。
“你出去以后还是学这个专业?”
“没有,我申请了管理学,以后可能转向财务管理或者管理技术分析的领域。”
“学者型专业,很适合你,将来又是一个经济学大佬。”
“呵呵呵……借你吉言。”
“不过话说回来,你在国外一呆就是几年,那……”陈一鸣眼珠子转了转,漫不经心地开起玩笑,“你对象怎么办?会不会因为爱情夫唱妇随跟着一起去?”
沈巍镜片后的眼睛几不可查地扇动了一下,犹豫着张了张嘴,似乎有许多话要说,最后却只轻微摇了摇头:“他可能……不喜欢我这样的类型。”
陈一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:“单恋?”
沈巍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句,不知道该怎么回复,只是有些腼腆地笑了笑。
“你走之前……不打算找个机会跟对方表白?”
沈巍沉默了一会儿,眼光微微闪烁,视线恰好垂落在陈一鸣胸前的口袋处:“对方心里没有空位,我要是贸然行动会给他造成困扰的,还是算了。”
“带着遗憾走你甘心?”陈一鸣一直看着对面镜子里沈巍的侧脸,“不如任性一次豁出去。”
闻言,原本半低着头的沈巍突然抬头,眼里有异光,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陈一鸣,盯得他心里怦然直跳。
“怎么了?我说得不对么?”
沈巍颔首一笑:“也许你是对的。”
井然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,陈一鸣抿起嘴点了点头,没有搭腔。
电梯里略显沉闷的气氛,被“叮”的一声楼层提示音打破了。
两人出了电梯,正一前一后错身往办公室方向走。
“那个……陈总,周五晚上有空吗?”
听到后头传来的声音,陈一鸣回头打趣他:“是谢谢我这个恋爱顾问的建议吗?”
沈巍愣了一下:“……算……是吧。”
轮到陈一鸣傻眼,他的随口一说,居然歪打正着。
“另外,也是我手上的业务这两天才交接完,周五是在职的最后一天。”沈巍加快了两步,和陈一鸣并排,“刚进公司的那段时间,是跟着陈总的项目组熟悉业务的,怎么说你也是领我进门的师傅。临走前请一顿大餐是应该的。”
“有这种好事?当然不能放过!”陈一鸣怀着小小的雀跃,却也颇为无奈,“不过可惜啊,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。”
“最近很少在办公室见到你,很忙?”
“这不快到年尾了嘛,又是哄着客户撒币冲业绩的重头戏,我们组天天出外勤,忙得脚不点地。”
“今天下午也要出去吗?”
“不止是今天。周五一天的行程都排满了,大概回不来。还有明天下午,要去绿宝公司见王总。”
“要不就明晚?”
“明晚……好是好,就是有点玄。”
“听说绿宝那个电池板项目遇到了瓶颈,很难搞定么?”
“倒也不是,都是些细枝末节。但是协调不好的话,会影响到后续其他流程的推进。这种受到新出台法规限制,要进行针对性调整方案的碰头会是最耗精力的,我就是想提早撤,客户也不允许啊。”
“先约在19点半行吗?”
“也……行吧。”陈一鸣努了努嘴,陷入纠结。
“我订好饭店给你发定位,有事你打电话给我,我等你。”
“恐怕我得晚到了。”
“没关系,”沈巍露出了欣喜的笑容,“我下班后还要去附近办点事,不会太早。估计到那里时间也差不多。”
“那就说定了,到时候见。”
两人进了办公室,回到各自的座位上。
【挑动他去跟井然表白,我是不是脑子里进叉烧饭了?】
可时间却容不得陈一鸣胡思乱想,他只泡了杯咖啡,就忙着整理和打印下午出勤前的资料,没多久就匆匆洗掉杯子,带上公文包离开了。
隔天早上,陈一鸣进了办公室,粗略过筛了下新收到的业务回复,发送完几封简短的邮件,拿起桌上的杯子直奔茶水间。一进门便闻到了咖啡香。
井然斜背对着门口,正低头搅弄杯子。听见身后的动静,回头就见陈一鸣满脸疲惫,他端起杯子转过身来,靠在料理台边调侃道:“上仙,你又来续命啊。”
“没来得及吃早餐,先冲杯咖啡补补血槽。”陈一鸣边说边伸手从一旁储物罐的分槽里抽出两袋速溶咖啡,撕开,倒进杯子,“喝完一杯,可上九天揽月,可下五洋捉鳖。”
井然差点没把含着的咖啡喷出来:“你确定跟我喝的是同一种东西?”
“修仙大佬的事你别问,问,就是神丹妙药。”
“大佬,有梦想是好的,但问题在于……水还没开。”井然朝陈一鸣旁边抬了抬下巴,“第二波早高峰刚过去,你没赶上。”
陈一鸣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饮水机上的热水指示灯还是黄色的,正“呼噜噜”地卯着劲儿加热中。他只能搁下杯子耐心等待。
“对了,刚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,谁又给我们井大设计师气受了?”
“还能有谁?勤耕物流。”
“就那个罗氏集团旗下新成立的物流公司?”
“他家负责人跟公司名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折腾我们组2个多月了,昨天刚把第六版设计稿交上去,也不知道能不能过。”
“新官上任嘛,况且他们这次参加的是国际物流技术展览,将来是要打入全球市场的,挑剔是常规操作。你不都习惯这些客户的反复无常了,怎么怨气比八百年厉鬼还大?”
“今天下班约了人,我这不是怕耽误么。”
“几点啊?”
“18点。”
陈一鸣愣了一下,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睑,又慢悠悠地说道:“卡着下班的空档啊,难怪你这么急。不过你跟樊伟老夫老妻了,他不会介意的。”
井然一听这话,瞬间垮起一张脸,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角:“别提了,我家小樊参与的研究项目正值关键期,他天天除了呆在研发部就是会议室,都没空搭理我。”
“不是樊伟?”陈一鸣一挑眉,放低了音量,“你这家伙外边有彩旗了?”
“别瞎扯,小心我给你寄律师函。”
“好歹我也是给你俩牵红线的媒人,问一句还不行啊?”
“我跟我们家小樊先生好着呢,行程都会互相报备。不像你……”井然顿了顿,故作嫌弃地摇摇头,“国色天香母单花。”
“横竖都二的井然,做个人吧。”
“‘伤害性不大,侮辱性极强’的效果已达成,小生告退,您老慢慢回血!”井然端着杯子,边笑边往门口退了出去。
“闭嘴!”陈一鸣也被逗笑了,佯装生气地作势要抬手揍他。
茶水间恢复了安静,只有饮水机“呼噜噜”地卯着劲儿加热。
陈一鸣的脸却如同窗外那片山雨欲来的青灰天色一样渐渐黯淡下去。刚才井然说约了人的事,他瞬间就联想到了沈巍。
【沈巍,你说要豁出去一次,是指对井然的心思?可我对你……又该如何纾解呢?】
真是令人心梗的猜想。
轻微的“嗒”一声截断了他的思绪 —— 饮水机的指示灯跳绿了。
他冲泡了咖啡,却并没有立刻出去,而是端着杯子悄悄靠近茶水间门口,上半身略微往外侧了侧,正巧能用墙壁挡住自己的同时还能从斜侧方看到沈巍的座位。
果不其然,沈巍正对着井然的方向发呆,如同一年前他从茶水间出来无意中撞破的那次。
当时他顺着沈巍窥探的方向转头,却发现那视线似是越过办公室中间的梁柱,朝井然所在的位置而去的。
念及此处,陈一鸣又往后退了两步,低头盯着手上热气腾腾的咖啡,顿觉索然无味。
【男人啊,三十岁的男人啊!还没享受过在正牌和备胎之间动摇的虚荣,怎么就鬼迷心窍玩起暗恋的痴情把戏了呢?】
于是,故意用勺子搅得杯子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,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座位上走。
这一举动引来沈巍的警觉,他低下头,假装翻找手里的文件。
坐在电脑前的陈一鸣,眼前浮现刚才用眼角余光瞄到沈巍略显慌张的样子,有那么一点生气,又有些得意和好笑。
连工作的节奏都不自觉轻快起来,一直忙碌到中午才停下,陈一鸣涌上些许困意。
“一鸣,到饭点了,走吧。”
“今天不去了,我眯一会儿,下午的碰头会是场消耗战。”
“那我帮你带回来,放茶水间里?”
“不用了,我路上随便买个快餐解决。”说完,陈一鸣朝井然挥挥手,就靠在椅子上休眠了。
他是被办公室里突兀响起的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。
已经过了午休时间,同事们大多都在办公室,继续忙活下午的工作。
陈一鸣抬手看了下手表的时间,差不多该出发了。便揉着有些酸胀的双眼,不情不愿地坐起身,开始整理文件。
“你又找什么?”
“手机,你看到我的备用手机了吗?”陈一鸣边翻着抽屉和桌上的文件夹,还走到了井然的桌子这边。
“你在我这儿找什么呢,没有……诶,别给我把文件翻乱了,我还要带回家看的。”
“啊~~~,想起来了!” 陈一鸣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,一拍脑门,“昨晚搁在门口的鞋柜上充电,还想早上出门顺手放包里的,啧!给忘了。”
井然翻了个白眼:“我看,你也别叫‘陈一鸣’,干脆改名叫‘陈忘机’吧。”
“井大妈,有你这么火上浇油的吗?”
“你工作能力高低也是整个策划部前三强,怎么生活方面如此仙风道骨?”
“……说人话。”陈一鸣略一颔首,抿着嘴挑了挑眉毛,眼带“威胁”。
“单身久了,连猪都会嫌弃。” 井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赶紧找个稳重的人管管你吧。”
陈一鸣拎起公文包抬脚往外走,还不忘留下经典的一字诀:“滚!”
一路上绿灯畅行无阻。
陈一鸣提前半个小时到达了绿宝公司,而客户这边已经准备好资料等着他了。
不出所料,这次修案会议繁琐又冗长。
新法规对于电池板的品质和安全性做了非常严详的限制,原先的推广文案有许多地方都不适用了,必须进行相应的汰换。
陈一鸣和几个主要负责人,翻阅着厚厚的一沓资料并逐条比对和协商,从推广标语到线下投放的渠道,光是需要大改的部分就做了10几页笔记。等他如释重负地走出商务楼时,天都快暗下来了。在露天停车场上车后,他立马打开手机看微信,果然收到了沈巍的留言。
[陈总,收到定位了吗?]
他绑好安全带,就赶紧回复过去:
[收到。我谈完了,刚上车。]
[饭店附近有一家挺大的花卉市场,我想去买点东西,能不能先改在那里碰面?]
[我没问题,把地址给我,我去找你。]
[锦云西路XX号嘉云中心广场东门,靠近司楠路。]
[这就来。我先开车了,到了再说。]
[好,路上注意安全。]
停车场出口处正对着一条三车道的马路,靠停车场一侧的是二车道。
正值下班高峰时段,离开的车辆排成了长队。
陈一鸣跟车在队伍里往前慢慢挪,刷完停车费后出来,看外侧车道比较空,打着方向灯右转,再左转,变道上了中间的路。刚要踩油门,突然被一股力量撞得直往前栽,差点磕到方向盘上。他抬头看后视镜,就见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车头斜斜撞在了自己SUV的右后方,连车灯罩都碎了,而自己的车尾明显凹陷下去。
“什么鬼?!会不会开车啊!”陈一鸣气得朝方向盘拍了一掌,解开安全带,就要下车找对方算账。
那辆肇事车后面还跟着追尾了几辆车,横七竖八地跨线挡住了近一半的路,而从右边停车场不断涌出的车辆,只能被迫绕道,将内侧的车轮卡上人行道,晃晃悠悠地颠出去。本来就不算宽的马路,很快就堵得水泄不通。
车主们纷纷掏出手机找交警来现场处理事故,有些脾气差的司机已经按捺不住,狂按喇叭催促前面的车,现场顿时一片混乱。
然而,更精彩的一幕出现了。
法拉利上下来一男一女,男人穿着红棕色西装,理了个板寸,女的穿着白色连衣裙,烫着棕色波浪卷,正跟路边站着的另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人相互推搡和谩骂,旁若无人地扭打在一起。听他们满口国粹,大概也不过就是第三者之类的桃色八卦了。
陈一鸣低头瞧了眼摔在法拉利前方的一架无人机,还有引擎盖上的坑印子,对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八九不离十。
周围看热闹的人,越聚越多。
见两女一男当街对撕的戏码愈演愈烈,陈一鸣一时也没法上前理论,只能抱臂站在几步开外干等。眼看20多分钟过去,却连警车的影子都没出现,他有点绷不住了,转过身去准备打电话告诉沈巍可能要晚到。谁知,刚翻出联系人列表,背后就被人重重撞了个趔趄,手机直接脱手甩出去,翻滚着掉在不远处的水泥地上,又弹起来连蹦了两下才停。
陈一鸣心下暗叫不妙,赶忙跑去捡起来查看。
手机成了铁板一块,不仅外壳的漆层掉了好几处,屏幕也摔得稀烂,无论怎么按键都没反应。
顿时,心头火起。
陈一鸣绷着一张脸,紧攥着手机,气势汹汹地朝前方还扭打在一处的三人大步迈过去。
“来来来,都让一让!我们是XX街道分局的交警,接到报案来处理事故!”
“请大家都让一让,别堵着路,都让一让!”
及时响起的交通警的大嗓门,成功制止了混乱的局面,也让陈一鸣一股怒气硬生生憋在了胸口。
四、五个交警拨开挡着路的几个人,挤到了事故车辆旁,其他围观的好事者也自觉让开了一些空档,却依然没离开。
“这几辆车都是谁的?车主呢?!过来一下!”两位交警一手握着小黑本和对讲机,一手指着车辆喊人。
“哦,好。”
“我的车,我的车!”
几个跟着追尾的涉事人都挤到了交警身边。
刚才还当街撒泼的那拨人一下子都老实了,那个梳着寸头、穿着棕红色西装的男人也跟了过来。
“各位,我们是XX街道分局的交警,负责处理你们的车辆事故,本次执法将全程录像,请几位车主配合调查。”为首的那位说完,又转向身边的同事,“小庞,你先去拍照取证。”
“好勒。”对方说着,已经走到后边,举起相机“咔嚓、咔嚓”地拍起照来。
“请你们把身份证拿出来,我们需要登记一下信息。”
“来,后面的几位,来这儿登记。”其余的交警朝车主们招了招手。
几个人纷纷掏出皮夹里的身份证递了过去。
“交警同志,这辆车是我的。”陈一鸣上前一步,指着右后侧被撞出一个凹坑的白色SUV,“我刚从停车位转向出来,打完方向盘还没踩油门呢,就被后面撞了。”
“同志,我这开得好好的,前面的红色车子突然急刹车,我就直接追尾了。”
“对、对、对,我也是。”
交警做完记录,走到红色豪车旁边,又看了看地上已经摔烂的无人机,问寸头男:“你这开着车还玩无人机?”
“同志,不是,我……那个……”
“无人机不是我们的!”不等寸头男说完,他身边的白衣女直接抢过了话头,“我老公本来正常开车,突然被个泼妇用无人机砸到,才撞上前面的车的!”
“你才是泼妇!这明明是我老公!”马尾女不甘示弱地回骂,“你个不要脸的小三也配!”
“别吵,别吵!” 眼看着场面又要失控,交警赶忙打手势让两人冷静下来,“现在事故的起因大概清楚了,但是你们这几辆车子占用行车道,已经造成这一带的交通堵塞,所以我们要先把车拖走,再根据行车记录仪的录像进行取证,将进一步分析和确定事故责任的划分好吧。”
“那……同志,你看我这车也就蹭了一下,能不能先把车开走,我还有事儿呢!”另一位车主也忍不住开口了。
“蹭一下?那车保险杠都掉下来了!得先拖走,你还是等会儿跟我们去趟警局做详细处理吧。”
“靠!这倒霉催的!”
陈一鸣皱着眉,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,18:24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,但终究什么都没说。
“小庞,小庞!”交警又转身找同事。
“诶,赵队!”
“联系下拖车队,把这几辆车都拖走,让技术部出份车辆检测报告。”
“电话我刚才就打过了,他们一会儿就来。”
“行。”被叫赵队的交警回过头来说道,“你们几位先等一下,或者自己去XX街道分局等也行。”
“不麻烦警察同志了,我自己去就行。”
就这样,一票人来到交通大队轮番做笔录,等待警方对行车记录的取样分析,以及最后的结论报告。
陈一鸣刚到警局,就借用了便民接待处的座机和纸笔联系沈巍。可根据模糊的记忆拨打了几次,不是打错就是无人接听状态。刚想撂电话又顿了顿,然后抱着一丝侥幸拨打了井然的手机。
打了两次,都是没响过三声就被挂断。
【井猪友!你倒是接电话啊喂!】
第三次终于拨通了,陈一鸣正暗自庆幸时,听筒里却传来了“对不起,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……”的应答。
【被拉黑了!操!】
他放弃了,只能靠在调解室的墙上频频看手表,额角隐隐有青筋突现。
等到交警负责人出具了事故责任鉴定书,并以此进行调解和谈定赔偿事宜后,陈一鸣走出警局大门已经是晚上21点多。
外面不仅刮起了风,还下着大雨。
他也顾不上吃晚饭,从提车点径直赶去和沈巍约好的花鸟市场。可到了地方一看,花市早就打烊了,迎接他的是马路边一整排齐齐拉下的卷帘门。他不死心,开车沿着花市的门面绕了大半圈路,又下车打着伞找了好一会儿,才确定沈巍真的没在那里。
而那家饭店陈一鸣从没去过,别说是眼下根本无从找起,连地址他都没记住。
收起伞,悻悻地坐回车里,他盯着车前方被雨水打湿的路面,怔愣良久。
气不打一处来的男人,第一次对铁哥们儿般的同事产生了嫉妒与愤懑,他倏地抬起手,把座位上方的车内顶砸得“砰砰”作响。
【井然,你就是个蓝颜祸水!……祸水!!】
一回到家,陈一鸣迫不及待地拿起遗忘在玄关的备用手机翻找联系人,却意外发现——他没有存沈巍的手机号!
短暂的震惊与懊恼过后,他用双手重重地来回搓脸,被自己 ——叠满“南墙Buff”的傻子般的自己,彻底气笑了。
经过后半宿的乱梦和辗转反侧,陈一鸣起床后努力调整好心绪,迎接即将忙碌一整天的外勤工作。
毕竟,约会能等三个小时,客户却连三分钟都不会等。
带着一股子携风裹雨的孤勇者气势,他不但提前完成例访三家客户的任务,还顺带和其中一家敲定了一个明年的合作项目,又马不停蹄地赶在下班前的半小时不到踏进了办公室的门。
彼时,同事们进进出出异常忙碌,都在为下班走人做准备。
远远地,陈一鸣就见自己桌上多了一盆显眼的淡紫色盆栽,等走到工位上一看,发现竟也是翠珠花,旁边还有一封信。
“你今天外勤还回来啊?稀奇!”对面的井然有些诧异。
“是啊,跟客户谈妥了明年的项目,还得给他们发邮件确认一些细节问题。还有昨天绿宝的新策划案,也得出个草稿发过去。”
“还想着今天是周末,跟你去喝一杯的,只能下次再说了。”
“这……谁放的?”陈一鸣边问边忙着打开公文包,两眼却在花和信封之间来回游移。
“不知道,我今天来的时候就有了,你自己看看吧。不会是……”井然正忙着收拾办公物品,忽然停下,有些八卦地凑过来,“公司里哪个暗恋你的小姑娘送的吧?”
“去你的,当我是你啊,整天招蜂引蝶的!”陈一鸣有些半开玩笑半生气地怼了回去,眼神却不由往身后某个角落瞟。
原本沈巍所在的位子上没人,办公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。
“诶,今天沈巍来过没?”
“沈巍?来过,他来部门办离职手续和交接事项,到中午饭点就走人了。”
“中午就走了?!”
“怎么?你找他有事?”井然有些不解。
“也不算事,就……”陈一鸣语塞,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昨天的遭遇,“没什么,随便问问。不是到点了么,你先走吧,我还有事忙。”
“那我走了啊,拜拜!”井然看了眼手表,拎起公事包抬腿就往外走。
“拜!”
踩着点下班的同事们鱼贯而出,不一会儿就全跑没影了,剩下几位也很快忙完手上的活儿,陆续离开。偌大的办公室里,只剩下陈一鸣独自一人对着电脑埋头苦干。
奇怪的是,他总也无法集中精神。
几封邮件写写删删,磨蹭了大半天才发出去。屏幕上出现最后一封“发送成功”的提示信息,他才靠在椅背上长吁一口气,彻底放松下来。
想给沈巍打电话解释的念头攫取了他太多的注意力。
拉开右手边的抽屉,陈一鸣开始翻箱倒柜。可任他翻遍桌上的名片盒和所有文件档案,偏偏就是找不着那张部门职员的联系表。他烦躁地拨一把头发,又登录了公司内部的邮件系统,顺着左侧的部门列表点进了自己所在的策划部,在上方搜索框里输入“沈巍”字样。
系统界面跳出来一行信息。
[ 查询错误:找不到字段,请核对信息后重新输入。]
陈一鸣重复操作了一次,还是同样的结果。他隐隐有些不安,试着返回到系统主页,在全公司范围中搜索。
输入回车以后,界面终于出现了几行“沈巍”的员工信息。
姓名、工号、职位、部门、联系方式、邮箱地址……
“部门”那一栏的记录里,没有“策划部”。
陈一鸣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他的手离开了键盘,有些颓然地垂落到腿上,对着自己收到的翠珠花发愣。
眼下,它正被置于窗台上,和自己买的那盆并排,两个花盆中间则夹着那封信。
陈一鸣伸手过去把其中一盆挪开一点,将信小心翼翼地抽出来。
信封上有一行“陈一鸣先生 亲启”的字样,他很熟悉。
那是沈巍写的。
陈一鸣第一眼就认出来了,却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井然一句。
拆开信封,里面是一张碎金点缀的深蓝色贺卡,正中间印刷着两行烫金楷书的絮语:
如果有些故事写不到结尾
那就在收笔前好好告别
【沈巍……这么暧昧的用辞,会让人有鼓起勇气告白的冲动呢。】
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,陈一鸣翻开了卡片,内页上白底黑字,写着几行简单的留言。
To 一鸣:
昨天没能等到你,
深感惋惜。
谢谢你在这两年多里给予我的诸多帮助与关心,
祝愿你今后能拥有更幸福美好的人生。
另,“花叶记”的叉烧饭和你说的一样,很美味。
此致
诚谢!
沈巍
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有多年书法功底的瘦金体。
横、勾、撇、捺的峰角颇有颜骨柳筋,收笔如银钩虿尾,又断得极干脆利落。
墨水中间明显凹下去的笔痕表达着书写者遒劲有力的慎重。
一如沈巍的性格,内敛又沉静。
遗憾的是,这个郑重其事道别的人心里暗藏的峰角,不是他。
一念至此,陈一鸣胸口噎得慌,捏着卡片一角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紧了紧。他悻悻地把贺卡收回信封里,踟蹰绸缪好一会儿,最终没有放进公文包里,却反手拉开办公桌右侧第一格抽屉,把信压在最里面的一叠很少翻阅的旧文档底下。然后将窗台上的那两盆花搬下来,摆到自己面前。
一粉一紫,花团锦簇,开得正繁茂。
买的那盆是用来纪念陷入暗恋沈巍的日子,而沈巍送的那盆则宣告了这份单边爱情的结局。
【逢缘一别,再会无期。】
陈一鸣自嘲地笑了笑,有些不甘不愿地抿紧了双唇,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口气。
从此刻起,他不再需要养花了。
收拾起一地鸡毛的心情,关上电脑,站起身穿好西装外套准备下班。
可真要动手时他犹豫了半天,终究还是没舍得把花丢掉。
陈一鸣转过身,两手抓着桌沿往后倚靠着桌子朝沈巍的座位望去,就着姿势莫名发起呆来。
盯着盯着,心里竟涌上一股冲动,鬼使神差地推着他往那儿走,径直来到了沈巍的办公桌旁,一手搭上转椅的椅背,用拇指来回摩挲了几下,然后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。
他低头盯着黑色的键盘良久,回想起沈巍敲击键盘时严肃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,便用手去摸。
按键有点凉。
陈一鸣的十指停在基准键上不动,整个人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像。最终,还是恋恋不舍地拿开了手,将注意力转向沈巍曾使用过的屏幕、笔筒、文件架……
下一秒,不知是看见了什么,陈一鸣满脸写着错愕与震惊,渐渐睁大了双眼。
突然,他跳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外冲,猛按电梯按钮,一路狂奔,直至跑到了办公楼前面的花坛边。
他满脸通红地喘着粗气,发丝有些凌乱,往左右两边焦急地搜索了一圈无果,目光正试图越过眼前的茫茫车流不断伸向远处极力寻找着什么,那惊慌失措的神情,活像弄丢了一件很重要的宝贝。
回应他的,只有周围行人的嘈杂和刺耳的喇叭声,和那不断袭来的高楼之间的穿堂风。
悄无声息的办公室里,只有冷白色灯光明晃晃地亮着。
而沈巍工位上的那把椅子还保持着拉开时的位置,仿佛它的主人只是离开一小会儿,马上就要回来。
从座位的角度看过去,视线正巧落在陈一鸣办公桌摆放的那两盆紧挨在一起的翠珠花上,以及它们投射到前方窗玻璃中的倒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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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
只是你忘了 我也没记起
走过 路过 没遇过
回头 转头 还是错
你我不曾感受过 相撞在街口
相撞在街口
本来今天好好的 爱人就错过
爱人就错过
另一个结局(拆CP预警)
七年后。
商场里的室内儿童乐园,一大群孩子在嬉戏吵闹着。
一男一女两个六七岁的娃娃,满头大汗地从出口处跑到外面休息区的长凳上,挤在一对男女的中间坐下,迫不及待地拉开水壶盖子,嘬着吸管大口大口地喝饮料。
烫着齐肩小波浪的女人从桌上的纸巾包里抽出一张,细心地给女孩擦汗:“意薇,喝慢点儿,别呛着。”
“玩累了?”梳着板寸头近四十岁的男人,右手撩起男孩的刘海,在额头上来回抹了两把,“还想玩吗?”
男孩顾不上回答,只是摇了两下头。
“那我们坐一会儿,你大伯马上就来了,我们一起回去吧。”
男孩点点头。
“妈妈,爸爸呢?”女孩放下水壶,仰起红彤彤的小脸蛋,一脸稚气地问。
“爸爸去给你买最喜欢的熊猫小蛋糕了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“哦~~~熊猫蛋糕!”女孩一听立马来了精神,拉着女人的胳膊撒娇,“妈妈,我们现在就去找爸爸吧。”
“那我们找到爸爸,就回家?”
“好!”
“走吧,去找爸爸。”女人收拾起桌上的水壶和纸巾,起身拉住女儿的手,还不忘冲着男人打招呼,“我们先走了啊。”
“好,再见。”
“阿姨再见,小妹妹再见。”
“叔叔再见,哥哥再见!”小女孩挥挥手,被妈妈牵着往乐园入口处旁边的广告牌那里去了。
那对母女走后,长凳上只剩下男人和男孩了。
“林伯,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家啊?”
“快了,再过两天。刚才跟小妹妹玩得开心吗?”
“开心。”
“等你爸妈回来,你也有自己的小妹妹了,以后可以跟她一起玩儿。”
“真的啊?!”小男孩两眼放光。
“楠笙!小叶!”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声音,一个穿浅灰色格子西装,戴细框眼镜的中年男人,笑盈盈地向乐园出口处而来,越走越近。
“大伯。”
“我的沈巍大教授,你总算来了。”林楠笙手脚麻利地站起来,拉住男孩的小手,“大伯来接我们了,走吧。”
“好!”
正往儿童乐园方向走的男人,隐约听见商场大堂里传来一声呼唤,顿了顿脚步停在原地,转头在周围来回搜寻着什么。
“爸爸!”稚嫩的女童声打断了他。
他看了看前方的母女俩,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:“意薇,子茹,你们怎么过来了?”
“她等不及要吃蛋糕,”王子茹牵着女儿的手来到男人跟前,“正好也顺路直接去车库,省得再多走几步。”见他目光有些游移,便也顺着望过去,“一鸣?”
“嗯?”
“你刚到处看,找什么呢?”
“好像听到了我一个……一个朋友的声音。”
王子茹也下意识跟着到处找,有些将信将疑:“我们从那边过来,也没见有什么熟人啊?”
“大概是我听错了吧。”陈一鸣淡淡地应了句,听不出情绪。
“那就回去吧,让意薇在车上吃。”
“好。”说着,陈一鸣牵起了女儿软乎乎的小手,又把熊猫形状的小蛋糕在她眼前晃了晃,“意薇,蛋糕喜不喜欢?”
“喜欢!”女儿踮着脚,兴高采烈。
“走,回家。”
一家三口朝着陈一鸣来时的方向折返,路过那家蛋糕店,往后面直达车库的电梯走去。
世上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情感,更多的是源于一些细微偏差,彼此擦肩而过的平凡遗憾。
翠珠花花语:无言的爱,祝你幸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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